长生不老药在人间是稀世宝贝,于大羿而言却是烫手山芋。
西王母脾气古怪,把他叫去阴阳怪气一番,又送了长生不老药,未必是盼着他好,谁知道那是真的不老药还是毒药。
大羿吃是不敢吃的,就算药如假包换,吃了之后长生不老,然后呢,不人不鬼、不伦不类,去跟神作伴也遭嫌弃。他不迷恋权利和地位,永永远远地当个部落首领对他来说,还不如和家人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
可大羿就算再不稀罕这不老药,那也是西王母赏下的东西,不好乱丢,就只能保管起来。而且,他嫌弃,经不住有人趋之若鹜。
和人间的传说一样,逢蒙是大羿最出色的徒弟,却趁大羿不在家时潜入,去偷拿长生不老药,不料中途被嫦娥发现。逢蒙威逼嫦娥交出药来,嫦娥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好在紧要关头取出不老药一口吞了进去。
和人间传说不一样,嫦娥吃了不老药,没有化身为仙女前往月宫,连长生不老也没有。
她变成了一只蟾蜍,在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被晒干死在了院子里。
常氏部落不能接受自己的圣女最后的死法如此滑稽可笑,于是各种封锁流言转换版本,说嫦娥乃月精,感日而灭,实际真身早已在月宫中长生了。
对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大羿根本无神理会,他自顾不暇。
其他神可不会理会他家中妻子新丧,反而见西王母开了个头,于是接下来接连着的找茬方式都带不重复。蛮不讲理的神对作为人的他来说是不可战胜的,大羿只能一退再退,辞去部落首领,远离人群,隐居深山。
而此时的帝尧,已经不再需要借助任何人的支持和辅佐,王位坐得稳稳当当。他勤政爱民,知人善任,无数贤才排着队等他垂青。对于大羿的遭遇,他肯定知道,但什么都没有过问。
他已不需要他。
“我太累了,懒得和他计较了。”
话虽如此,大羿的眼中却尽是落寞。
他作为人的晚年乏善可陈,在孤独寂寞中死去,不为任何人知晓。也许是女娲娘娘可怜他,让他死后当了个宗布神掌管冥界。
他没吃不老药,却仍然获得了长生,只能说造化弄人。
“太憋屈了,”小玖点评,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褒贬,却说,“小一当年为了苗苗的事,可是冲冠一怒,杀了个血流成河。”
“您是觉得我应该把尧杀了吗。”大羿有些震惊。
小玖摇头,无所谓道:“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我从不管。轩辕忘恩负义,神农得意忘形,按照你们人的想法,该是怎么‘回报’他们都不为过。但最终,你憋屈,小一快意,人的有些选择实在是……想一出是一出。”
旁边的姜壹仍然没说话,好像默认了那天夜晚的大开杀戒是他头脑一热的决定。
“这……这到您嘴里怎么就成了‘想一出是一出’了?”
大羿不能接受自己经历了巨大痛苦和纠结后才做出的决定被判定为随便:“人的感情很复杂,我们两个做出这样不同的决定,是因为、因为我们不同的性格和当时面临的不同处境,决定了……不对,好吧,的确带点随机。但就是说,某种程度上,我们注定会那么做,情绪发展的前后逻辑在我们各自身上都是融洽合理的……你、您懂吗?”
他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小玖没摘墨镜,但脸一直朝着他这个方向,半晌,道:“好像,不是很懂。”
“算了……”大羿深吸一口气,转向窗外开阔的停机坪收拾心情。
天空湛蓝湛蓝的,平坦的地面一直延伸过去,直到与天际处也是平直的一条线。不断地有飞机从那条线中长出来,由小变大,像一颗正在成长成熟的果子。
大羿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平静:“我有一点不明白,您为什么突然开始好奇当年的真相,明明您从前并不在意,我问您您就说当时在睡觉,不知道。”
小玖好像就在等他问这一句,嘴角微微翘起,一个调皮的笑容成形:“因为我想一出是一出。”
大羿一愣,觉得她在开玩笑打趣自己。他心里原本的那份沉重也终于散了些,有力气打趣回去:“反复无常可是人的坏脾气,皇女您怎么什么都学。”
“学习当然是全方面的啦,”小玖口罩之下的脸好像笑得很开心,颊侧的薄布得见起伏,“如果要挑好坏来学的话,容易遗漏要点的。我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人有时候一下这样做一下那样做的,还要感谢你今天提醒我,原来这种自相矛盾的情节是不需要什么解释的啊。”
“看来我学得还挺到家的,”她表扬自己,“总算有点人模人样了。”
大羿总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对劲儿,刚攒起来的玩笑气儿登时又散了:“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您是神,学什么人呢。”
在冥界一起相处这么长时间,虽然他有时候对着这一张和人没有任何差别的脸,总会忘记她是谁。但每每他忘了的时候,小玖总会做出一些非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