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办公室里,背着光看到姜欣努力想要看清自己的样子,一切的顾虑与忧思都烟消云散。虚幻让她怀疑现实,现实同样让她仿佛置身虚幻。当双手相触,感受到她指尖的灼热时;当并肩同行,她看着自己轻声说出那句 “抱歉”时;当在婚礼上,看到她释然的笑容时;当在酒吧,看着她红润的双唇倾诉着自己是;当在她的卧室,抚向她暗紫的淤上时;当被篝火染红了脸颊,她安静的歌唱时。在她身边的每一刻,赵青都感觉好似飘在云端,现实的梦幻让她想要落泪。而就算这个人被生活磋磨的眉头上总是凝聚着忧愁,总是自顾的缩在孤独的壳中,但她全心全意的信任,为了自己的隐私在刘丽芳面前寸步不让,不想被知道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让赵青庆幸,庆幸自己的义无反顾。从离开赵青家姜欣就窝在沙发上,衣服没换,灯也没开,她将自己投掷在黑暗中,右手指腹来回的感受着丝帕上那轮残阳的凹凸不平,脑海里将以往的断续记忆串联起来。高一时昏暗的巷口,凌乱倔强的少女,向校门口保卫科奔跑时的喘息声和心跳声到现在依旧记得,因为她也怕;送赵青回家时她倔强单薄的身影她也记得,因为感受到了她试图掩藏的怕。展会门票上的太阳、展览她驻足欣赏那副作品落款处的太阳,应该都是出自赵青之手,研学时赵青问及江阳中学的位置以及言语隐晦的表达对江阳的喜欢是对试探也是表露自我,一切都有迹可循。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如果说对赵青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不仅是在骗别人更是在骗自己。从赵青开始出现,姜欣灰白色的默片开始慢慢有了声音和色彩,她开始对每一天都有了期待,不在像深山寺庙里的古井那么寂寥。赵青总是那么的恰到好处,把宅在家里,蜗居在壳里的自己从情绪中抽离出来,给足了勇气和安全感。即使在林瑶之后,表面上过得越孤独,内心对陪伴的渴求就越深,只有赵青看清了她的伪装,渗透到她的生活中,给了她想要的。但她还是不喜欢别人在自己面前的掩藏,让她选择的权利一开始就被剥夺,即使是出于爱,或者说知道赵青的可以隐藏让她更难过。从出生开始,她就被迫的活在虚假中。本应被唤作舅舅舅妈的人努力扮演着父母的角色,亲生父母却装作亲戚的模样送来各种礼物,以弥补他们内心的亏欠和愧疚,妈妈嘴里说着爱和付出却总是目露嫌弃的看着自己,林瑶在她满心计划将来的时候转身抽离留她一人缝补心口的破洞。赵青的追逐,也许只是年少编织的梦,是她的想像,如果,如果现实将虚幻的梦境击碎……姜欣不再拥有年少时不顾一切的勇气,没有力气置身于虚假与现实的挣扎中。她是个逃兵,从对面离开时慌乱的步伐就是证据,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赵青隐忍的爱意,只好逃避。孙欢的眼睛在坐在旁边的和斜对面的两个人之间来回的切换,终于忍不住的放下筷子,打断旁边人的动作:“被戳了,这鸡都快被你戳的连她妈都不认识了。”
接着又将矛头转向对面的赵青:“还有你,几乎没动过筷,就看着眼前的青柠水发呆了,怎么着,你爱上它了。”说完她喝了口果汁润润嗓,纳闷到:“不是,我说,你们两到底是怎么了?平时不都战线统一,一致对我吗?好不容易能把孩子丢给我妈,找你们约饭,怎么今天一个两个的全成了哑巴了。”“不太舒服”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声音响起的同时眼神也正好对上,很快就默契的移开,但都注意到了彼此眼底的乌青。翻了个白眼,孙欢没好气的说:“嘚,还怪默契的,要么不说要么一块说。”收到孙欢的微信是已经是下午的3点了,姜欣躺在床上大脑昏沉,昨天晚上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才揉着僵直的肩膀起身,挪进了卧室。在手机上敲下“有事”两个字拒绝了邀请,但还是敌不过孙欢的软磨硬泡,和手机里的那一句:“拒绝无效,我已经到你家楼下了,快点。”她只好认命般的起身,简单洗漱一番,下楼前往楼下的饭店。推开餐厅的门,看到孙欢对面的那个人,她后退了半步,只想用逃来掩饰心慌,但孙欢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像土拨鼠似的从餐椅后面探出头,热情的朝她招手:“欣欣,这里这里!”她只好走进坐下,直面扰乱自己心弦的赵青。和姜欣一样的是赵青同样一夜没睡,不一样的是她没有犹豫就接受了孙欢的邀约。呆坐在书房里,“唰唰”的纸张翻动摩擦出的脆响声几乎没停。从书房里走出时,赵青的眼睛酸涩肿胀,看了眼挂钟,已经是早晨的8点过半,她没进卧室,合衣躺在了沙发上,脑袋昏沉却还是睁眼不睡,拿起茶几上的手机解锁后又放下发呆。手机的微信提示声响起时,她迷迷糊糊的刚睡着,挣扎着起身,眼睛模糊的看着孙欢的那条邀约信息,手指飞快的敲下“好”字放回,就走进了卫生间。赵青梳洗的细致仔细,甚至还薄薄的涂上了一层口红,她知道孙欢一定会邀请姜欣,她有可能会去的。换了衣服,从家里出来,她站在门口看着对面愣神了半晌,听到屋内开始有响动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