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儿时所作。不久后病亡于异国,这枚竹刻为其北狄友人所藏。”
“云思,这是你的母亲。”
母亲……
最后两个字如惊雷砸入耳中,晏云思大怔,心中霎时巨浪滔天,千万种情绪呼啸而至,短短一瞬,不过两个字,竟险些将他击垮。
他心绪有些慌乱,无措地攥紧了那枚竹刻,凝望湘妃竹上温柔身影,缓慢艰涩地眨了下眼。
“为什么……”
凌霄懒懒道:“谁知道呢,兴许是我今天喝醉了吧。”
晏云思抬起头来,眉宇间有几分茫然之意:“为什么你会拿到它?你怎么会知道这段往事?”
这块竹雕绝非值得千里迢迢献给他国的珍品,北狄有意交好求和,怎会随意选择朝贡之物。
“我探寻过你父母的旧事,这次北狄的使臣中就有你父亲当年的故交。”凌霄道,“我说过,我比你以为的更了解你。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是十分思念她的。”
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好似落叶悠悠荡起涟漪,引发的却是呼啸的海潮。
他神色极为平淡,晏云思有一瞬恍惚,觉得他是深不见底的沉潭。他把自己隐藏起来,吞噬一切照耀潭水的日光。所以哪怕他就站在自己面前,两个人近得气息相交,他也不明白凌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报复他,何必这样费心追寻这段早已为岁月掩埋的过往。
可若这竹雕所藏果为真情,那些日子的折辱又算什么?
他慢慢摩挲那并不熟悉的面容。
母亲,好陌生的两个字啊。
父母死的时候他尚年幼,记忆里残存的只有模糊的面容和藏在雾里的温柔声音。
家中有留下的画像,小时候回回抱着它们哭,后来长大一点,全锁进库房里再不去看。
看也没用,徒惹伤心。
他早就习惯了没有父母陪伴的生活,世上不缺爱他的人,没有爹娘的日子也不算难过。
可是猝不及防再见到那些曾被他触摸的吉光片羽时,他还是会被旧时光骤然打湿,回望茫茫来路,竟如此孤独。
二十余年如此漫长却又倏忽而过,已经不会有谁提起这桩无足轻重的旧闻。
可是还有一个人,时隔二十年,试图填补这道已为他刻意遗忘,抛弃在回忆里的灵魂缺口。
偏偏是这个人。
“你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他轻声问,“我是你的俘虏,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能给你了。”
凌霄避开这个问题:“这个礼物值得今日来见我吗?”
他想要的还能是什么?晏云思落在他手上,他该是十分快意的,怎么会去做这种事。
派人向那人讨要这块竹刻时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晏云思心乱如麻。
这是他的新手段吗?用强迫得到身体还不够,明明这样恨着他,还要做出温柔的姿态,步步引诱,要他彻彻底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吗。
这算什么?
倾覆我的国家,获得我的身体,还要我沉沦于你所谓的深情吗?
他脸色苍白,呼吸失去平稳的频率,太过压抑,有些作呕的欲望。
凌霄等了一等,无声一叹,笑道:“花了这么多心思,好歹说句我想听的吧。”
晏云思仰头望向他,凌霄才发现他眼瞳雾蒙蒙地沁着湿润水意。
他抬手拭过他的眼角:“不想说就算了,犯得着哭吗。”
晏云思艰难地扯了下嘴角,一个十分勉强的笑。
他踮起脚在凌霄脸颊上印下一吻,喉头酸涩,气音道:“谢谢你。”
蜻蜓点水一般,轻盈而短暂。
凌霄分明听到胸膛里震如鼓擂。
回到家里,田期送来一封密信。晏云思没有打开,只是放在一旁桌上,将那竹刻递给田期:“这是父亲的遗作吗?”
田期仔细地看了一遍:“二爷当年闲暇时确实爱在竹子上刻些画。这块竹雕有些年头了吧,是上等的好竹料呢,上面的人瞧着有些像二夫人。”
“都这么多年了,我老了,脑子不好用了,年轻时候的人记得倒还清楚。”他叹了一声,用手摩挲着不甚起眼的一处,“这里的刻的字,正是二爷当年的雅号。”
他小心地观察晏云思的神色:公子,这块竹雕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晏云思把竹雕拿回来,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你下去吧。”
他拆开信,是张果催促他早日了结纪澶。
信笺攀上烛焰,火光骤然一盛,窗上映出一道孤伶伶的影子,光影明灭,转瞬消湮。
他盯着竹上美人,盯得久了,竟觉得头晕目眩,眼中视界有几分扭曲变形。
明月夜,夜风轻,有飞花穿庭。
晏云思独坐廊下,握着短匕,聚精会神地在手臂上刻下一道道血痕。
每一道都代表着一次被迫承欢。
慢慢的他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