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初就是从这个缺口?进来的?”她垂下头,漫不经心地问。在她的手中,一个竹篮摇摇晃晃,缩小到锦鲤般大小的鲸鲵摆着尾巴,无?比乖巧地应答。曲砚浓可有可无?地点头。她细细地打量着青穹屏障的缺口?。原本狰狞的缺口?,不知何时长?满了烂漫的花,如同翻涌的云墨开遍旷野,竟将青穹屏障的缺口?堵得严严实实。“怪了。”曲砚浓喃喃地说,“怎么会有花开在青穹屏障的缺口?,而?且居然不畏虚空侵蚀?”上次她来查探的时候,这里还没开出花。“难道这世上还有这种?做好事不留名的好心人,主动来帮我?堵住缺口??”她玩笑。 阆苑曲(四)开在青穹屏障前的花, 不是五域所知的任意一种。花繁胜锦,朵朵绽若珍珠,色泽奇异, 并不娇艳,反倒沉冷凝肃, 标格殊异,从?百里外看去, 仿佛云墨潋滟翻涌。尤为奇异的是,这些云墨般的花仿佛从磐石中突兀生长而出,四?周没有任何活物, 一片空旷冷寂, 就连青穹屏障外的虚空也被密密麻麻的繁花隔绝了,只透来一星半点虚空的气息,证明这里确实是青穹屏障的缺口。明明是繁花锦绣的模样,却莫名叫人生出森然寒意。曲砚浓朝那?簇簇繁花伸出手。珍珠般凝圆饱满的花朵静静堆叠在一起,远远看去分外沉静端庄, 然而就在曲砚浓的手伸到花枝前的那?一刻,细密的花瓣骤然向?四?周张开,露出花芯蕴藏的一汪如墨水露,化为雾网,朝她兜了过来。曲砚浓面无表情地翻手, 一巴掌将那?墨色水雾拍散在半空中。她不认得这种花,但却知道它的来历。“噬灵植。”曲砚浓皱着眉头, “没有人培育, 哪来的噬灵植?难道现在五域中真的有化神?魔修藏在阴沟里不敢露头?”仙修所常见的灵植, 大多都是天生地养,被仙修发现后集中培育, 延传到如今,但很多五域修士都不知道,在灵植之外,还?有另一种植物,在仙魔对立时被称作噬灵植。噬灵植的生长方式和魔修的修炼方式相同,都是夺取天地灵气精华为自己所用,因此噬灵植生长之处,总是一片荒芜,恰如魔修所过之处,往往生机湮灭。这世?上的所有噬灵植,都不是天地自然生长出来的,而是魔修催生栽培出的,因此有噬灵植,背后就一定隐藏着一个培育它的魔修。曲砚浓站在缺口前沉吟。从?不冻海上垂钓至今,大约过了两三个月,从?初春冰河解冻,到初夏梅子黄时雨,阆风之会从?前六十四?名淘汰到只剩三人,对于这一届的应赛者来说,确然是一段极其漫长的时光,但对于她这样的层次、对于青穹屏障,却只是一晃眼?的功夫。早两个月、晚两个月,对于修复青穹屏障来说无伤大雅。可她却没想到,就是这段短暂到不值一提的时光,竟会让青穹屏障的缺口处发生如此大的变化。以?面前这片噬灵植的繁盛程度,至少得是化神?期的魔修才有这么大本?事,在两三个月里催生出一片庞然繁茂。但要说这些噬灵植的存在导致了什么负面的后果,倒也实在说不上,反倒是隔绝了缺口后的虚空侵蚀,保护了山海域的生机。曲砚浓凝神?,拈下其中一朵。怪了,难道真有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化神?魔修,甘愿默默保护山海域,却根本?不打?算以?此博得好名声?她凝神?想了片刻,抬步,向?前跨出一步,向?黑沉如墨的花海倾身一跃。急速下坠时的狂风响在耳畔,她如同一片轻飘飘的羽翼,翩然飞入云墨间。数不清的花瓣张开,倾吐出一道又?一道的墨色水雾,融汇在一起,仿佛一场淅淅沥沥的雨。曲砚浓穿行在墨色水雾间,水气触碰到她的发梢,像是被一层很薄的丝缎挡住了,微微颤了颤,就如露水从?花瓣上一般轻轻地滑落了。在花海的最深处,她看清了这片云墨的全貌。原来那?千万朵繁茂的花,并不是各自盛开,而是从?同一株母树上生长出来的,只是母树太?高?大,深埋在花海最底端,一眼?望不到它粗大的枝干,只能望见繁茂的花海。直到她站在最深处,才发现原来母树的枝干狰狞,张牙舞爪,像是庞然妖兽张开了巨口,露出一排排森寒的利齿。就在这样狰狞的枝干上,开出一簇又?一簇黑珍珠般静美的花。她不知怎么的出了神?,向?后仰靠在母树的虬干上,仰起头,凝望头顶在风中翻涌的云墨。曲砚浓从?来没见过这种花,也从?没听谁提起,可是望见这株怪异而突兀的母树,她一瞬间便?想起了从?前卫朝荣和她提起过的传说。“传闻中,黑珍珠镶在龙齿间,凡人可望而不可得。”卫朝荣坐在尸山血海间,指尖拈着一枚圆润光泽的黑珍珠,神?情认真地像是仙修在开坛论道,“这个传说不太?靠谱,黑珍珠其实不罕有,反倒是真正的神?龙难觅踪影,可见编出这个传说的人思绪并不多么严谨。”曲砚浓也同他?一样,没什么形象地坐在地上,周遭都是累累白骨,她像是捡柴火似的,一根一根地拿起,细细打?量两眼?,又?放下,还?伴着几句点评,“这人的头有点大、这人的腰有点长、这人的胫骨磨损太?甚……”听见他?的话,她把头抬起来看他?,“你在魔门待了这么多年,枭岳又?不是真的栽培你,你从?哪看来这么多传闻典故?”卫朝荣把黑珍珠托在掌心。“我总是有很多闲暇,在宗门内没什么事情可做,就去藏书阁借一两本?典籍,聊以?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