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阵凌乱的喘气声,还有可怖的、有规律的滴滴声。
池晓洲跪在陷入昏迷的池云尽面前,顾不上膝盖被擦破的剧痛和血肉模糊不断渗血的指尖,手足无措、眼珠乱晃地摸上系在池云尽腹部的炸弹和计时器。
——十分钟。
低弱得放在人稍微多一点的地方中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倒数计时的声音,如擂鼓般一下接着一下地轰击在池晓洲的耳膜,悬在心上的线终于断了。
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点荧光,对绝望的人而言毫无疑问是巨大的诱惑,如传说中的渔女一般,用美妙的歌喉吸引人们靠近。
有一只手抚上了池晓洲微张的、颤抖不已的嘴唇,神奇地按下了池晓洲的慌乱、不安、焦躁、悲伤等一切的情绪。
那只手并没有停下,而是顺着池晓洲的脸庞再往上探,在眼角处轻轻地触了一下,泪水有了另一个宣泄的出口,很快被引渡到手指根处,顿了一下,继续沿着手腕和手肘滑下去。
这么一下,池晓洲才得以看清眼前的景象:池云尽醒了,正勉力撩起眼皮看着自己,眼里尽是担忧,与无处可藏的眷恋。
为什么要担忧他?明明自己都处于那般绝望地境地了。
池晓洲的声音不可避免地带上浓重的哭腔:“怎么办?我该……我该怎么办啊?”
“我不想……不想看见……呜……”
他的手越颤越厉害,说出的话语无法再经过思考的加工:“我们还要去旅游……你说好了的,我们要去国外结婚……然后去度蜜月……然后想普通的夫妻那样过日子……”
“我本来是打算活到九十九岁的……可是如果你现在就……,没关系的,那我也可以……”
话还没说完,就被池云尽捂住了嘴巴:“哥,虽然我很想听你讲话,但——”
池云尽的视线落在一旁的密码锁上。池晓洲立刻心领神会,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告诉我,该怎么做?”
“这个密码锁应该是不限制输入次数的,只是——”
还剩下八分钟。
池云尽将密码锁捧起,恰好挡在计时器上,看着他哥专注地一次又一次输入密码,眼中盛满爱意。
他没有告诉他哥,这台解码器根本就没有什么正确的密码。
池晓洲埋头输入一串六位数的密码。
屏幕上立即浮现四个冰凉的汉字:“密码错误。”
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湿,但他一刻没有停下,再次输入一串数字。
“密码错误。”
刚才没有处理的手指上的血沾上了按键,连同从下颌垂落的汗水,一起模糊了池晓洲的视线。每按下一个键,指尖便要痛一下。但是他不肯停,边痛边颤,边颤边痛,继续按下了一串又一串的数字。
“密码错误。”
“密码错误。”
“密码错误。”
心跳逐渐与倒计时的滴滴声同频,在胸腔里用力地震动,震得他额角的汗不断往下滴。池晓洲努力不去想后果,努力集中精神,发颤的指尖不断与按键上的血色碰撞。
他很想时间能够停留,可是不能。
他很想看看还剩下多少时间,可是不敢。
有时候,零点零一秒就能颠覆结局。
八分钟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池晓洲已经不知道输入了多少串数字,其中又有多少串是重复的。
虽然看不到倒计时间,可计时器发出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像一道催命符,勒在两个人的脖子上。
渔女吸引人类靠近,却在人们脚踩海浪的那刻,笑着将他们吞噬。
又一次“密码错误”后,池晓洲几乎要崩溃。计时进入最后三十秒,他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却又马上被挤出眼眶,留下清晰地倒映着密码锁的眼瞳。
——因为一秒都不能停下,因为身后是逐渐逼近的万丈深渊。
他几度想抬头看看池云尽,说不定——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他弟有血色的脸。
往昔的记忆在脑海中不断涌现。池晓洲才发现:深爱之人的脸,看多少遍都嫌少。
池云尽似有所感,虚弱的声音莫名地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哥,放松点,别紧张。”
池晓洲点了点头,咽下一口唾沫,才发觉喉咙干涩得几乎有点火辣的感觉。
手指已经在按键上敲击了足足几百下,池晓洲的动作肉眼可见变得越来越凝滞,不是因为他有多疲惫。恰恰相反,那是神经紧绷到极致后,对孤独感和徒劳感刻入骨髓般深刻的体验。
“倒计时,3,2……”空中回荡着冰冷的机械女声。
池晓洲好想松手拥住他弟,于危难中、死亡前享受最后一次温暖的怀抱,可他只是无言看着他弟平和地笑,颤手按下最后一个数字。
“1。”
预想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两人遍历死地而后生,共同沐浴在逃生的喜悦、胜利的荣光之中。
池晓洲惊喜之余,眼睛因为吃惊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