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仍然在往外淌血,其余处也是血迹斑驳。
愤怒到了极点,池云尽反而平静下来,右手捧着他哥的左手,默默地、一点一点地舔舐。
他哥一直哭,池云尽就一直轻轻地啄,长睫下的眸里怜惜和冷漠的情绪反复交替,左手使劲摁在石砖上的尖锐处。
那处慢慢被染成暗红的颜色,可池云尽浑然不觉,动作生涩地伸出左手抹去他哥脸上的泪。
泪是抹去了,可池云尽才发现手上的血沾上了池晓洲白净的脸庞。
血水与继续流下的泪水混作一汪,糊得他哥的脸远远看上去像是在泥地里打过滚般狼狈。
池云尽终于停下嘴上动作,放下帮了倒忙的手,低声说:“哥,对不起。”
如果我变强,强到任何人都不敢欺负我们,你是不是就不用受这样的委屈了?
若被给足时间,池云尽可以慢慢成长,终有一天会长成茁壮的苍天大树,成为他哥坚实的保护伞。
可从他哥去找唐铭昊的今天起,就有一个定时炸弹套上了他的脖颈,他只能不择手段地向顶端的那个位置走去。
池晓洲隔着氤氲在眼里的水汽看向他弟,怔怔地发出哽咽的声音:“掉了,被他那里蹭掉的。”
虽然池云尽早有猜想,但听到他哥亲口这么说,还是苦涩地笑了下。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喉间的颤抖:“没事的,家里还有,回去再给你贴。”
“哥,我们回家吧。”
见池晓洲挂着泪点了点头,池云尽终于放下他哥的手,抄起他哥的膝弯,背着仍在小声啜泣的池晓洲往二零六的房间走去。
回到家后,池云尽给他哥的伤口上药,上到一半就听到他哥均匀但不是那么长的呼吸声。
上完药抬眼往床头一看,他哥双目紧闭,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是做了个噩梦。
池云尽俯身在他哥耳边说了句话,接着又温柔地抚平眉间的那道褶皱。
末了,他直起身,走到客厅,点了根烟站在窗边,望着凌晨时分的茵城。
月光遍洒道路,对长了苔藓的角落却置之不理。久而久之,角落习惯了昏暗,喜欢上幽冷。
池云尽单手拨出一个号码,对面很快接通。
有点机械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什么事?”
池云尽望着楼底阳光和月光都照不到的角落,淡淡地说:“考虑好了,我跟你干。”
对方突然大笑起来:“欢迎欢迎,我敢肯定——有了你的加入,不久后我们的地位可以比肩唐家。”
池云尽的语气还是没有半点起伏,:“少吹点牛,挂了。”
“我可没有”
对方话还没说完,池云尽就干脆利落地将那个嘈杂的声音阻隔在十几公里外。
他低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屏幕上的对话框。
圆气少女:“你好!我叫唐零,很高兴认识你。”
圆气少女:“你的眼睛真的很好看!整张脸都超绝!”
圆气少女:“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圆气少女:“哈喽?你怎么不说话?”
池晓洲左手指尖在“唐”字周围来回逡巡,犹如圈住猎物的兽类。
他情不自禁地复述了一遍刚刚对他哥说的话,如同某种信仰一般:
“池晓洲,再等一会儿,我很快就来接你。”
说完,他指关节夹住烟吸了一会,而后吐出缭绕的烟雾,将一张和池晓洲有几分像、还未彻底褪去青涩的俊脸隐于其后。
淡淡的雾从失眠之人的手上飘至窗外
秋风再次赴约而来,红色火星再次闪烁,青烟再次袅袅升空。
浅白色的熏烟笼罩在他眼底深处的寒潭之上,叫人不能再一眼就看出其中愈加复杂的情绪。
时间的洪流滔滔卷过,带走了少年人的青涩、懵懂与怅惘,带来了属于成年人的果断、干练,和追名逐利。
而又有什么东西是静静地、坚定地伫立在原地的呢?
池云尽一身精致的黑色西装,其上被熨得没有一处褶皱。
他此刻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皮质沙发上,神色淡淡,指节隔着黑色的手套抵在太阳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像是因为棘手的情况感到烦恼。
“姓李的怎么说?”
依旧是温和醇厚的嗓音,仿佛被初春的雨水浇灌过般的新竹。
被问到之人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站在不远处,锁在眼里的明月依旧静静地悬着,不与骄阳争辉,不因外界波动。
陈遥想了一下,说:“他不信任我们。要放一点消息出去吗?”
池云尽垂眸盯着表看:“全放呗,不差他那点钱。”
他继续问:“唐家那边怎么样了?”
陈遥垂眸,感受了片刻背上残余的疼痛感和某人抚摸过留下的痒意。
明明那人只是在她背后巨大的疤痕上轻吻,那股悸动却直直地透到了她心脏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