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眸,一双眼睛里全是深情款款的悲伤。王芙摇摇头,还要开口,忽然意识到这是栖霞宫内,皇上还在外头等着。她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正想着,便听见皇上的脚步声过来。“弥补什么?朕错过了什么?”陈祝山掀了帘子进来,脸色并不大好。江恒毫不畏惧地看着他,重复一遍:“弥补知语。本侯对知语,有许多不好的地方。我还说,这几日带她回江安。只盼知语能早点好起来,同我一起回江安去,这京城虽好,不过于知语而言,似乎也不那么好。知语听闻要同我回江安,还极为高兴。不过一眨眼,怎么就成了这样。”江恒说完,低头用目光去寻知语的脸,目光胶着在她脸上。陈祝山周遭一凛:“昭仪既然也看过了,知语如今未醒,便请昭仪先回去吧。”这是逐客令。王芙嗅得他们之间的硝烟味,安静低头退出去。她出了门,没走几步,便捂着胸口扶着旁边的柱子。小蝉大惊,连忙上前扶她:“娘娘。”王芙摆摆手,直起身,咬牙道:“没事,回去吧。”送走了王芙,殿中便是他们二人的战场。江恒好整以暇地看着年轻的天子,他甚至连行礼都不行,他是如此的傲慢,可是他有傲慢的资本。他是江安侯。江安边境重城,全凭江家世代驻守,他手上有兵,有权,还有民心。陈祝山长叹一口气,忽然笑起来:“侯爷也不必假装,知语我不可能放手。”江恒仿佛听了好大的笑话:“知语原是好好一个人,不过交予皇上两日,便躺在这儿昏迷不醒,不知皇上凭什么同我说这种话?”他傲然地看着陈祝山,陈祝山手在袖子里握成拳,轻咬牙:“侯爷对知语无意,不是么?”江恒反应很快,反问:“哦?皇上有意?那又如何,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即便是死了,也得同我合于一坟。那么,皇上,请问你想怎么做呢?”他一顿,继续道:“你想强抢臣妻?还是……”“呵。”江恒嘲讽地笑,“虽然你们陈家只剩你一根独苗,也找不出别的人来,但是那帮老东西可不见得会放过你?不是吗?”陈祝山绷着脸,负手而立:“这与你无关,何况侯爷自己,也不见得比我光彩。你真当我没查过吗?我强抢臣妻又如何,侯爷自己的不伦事,又真的能瞒天过海吗?”江恒嘴角勾了勾,抬腿架在另一条腿上:“我有什么不伦事那是我的事,与皇上有什么关系?即便有,那也是过去的事了不是么?倘若知语都不介意,何须皇上替她介意?再说了,既然皇上什么都知道,却还是把她推给了我,这说明什么?你的所谓有意,似乎也并不是很有说服力。”他轻笑一声,手指从知语的下巴尖上抚过,带了些轻叹的句调:“皇上碰过知语吧,即便如此,我也不介意。但是皇上介意吧,知语曾经与我……”江恒抬起头来,含笑看着陈祝山,带了些挑衅的意味。陈祝山听见自己牙齿磕碰在一起的声音:“朕也不介意。”江恒还是笑,一口气在笑声里叹尽,他点点头:“我们的争辩有什么意义呢,不若等知语醒了,问问她,愿意跟谁走。”他后半句放慢了语调,一副胸有成竹的论调。他在赌,赌陈祝山没有把握。但是陈祝山不会表露出任何情绪来,他只是说:“好啊。”他们硝烟弥漫,孟知语却在睡梦里悠然自得。她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她不是什么前朝公主,也没有牵扯进宫廷里,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过着普通的日子。这一夜深夜,孟知语还未醒。江恒寸步不离地照顾知语,陈祝山也没走,在旁边等着。一群太医战战兢兢地忙活着,也不敢走。江安侯同皇上之间剑拔弩张,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他们更加不敢乱说话,气氛紧张非常。温慈公主高热不退,到夜里更是加重,白天还能喝得进去药,晚上连药都喝不进去了。几位太医觉得自己的脑袋摇摇欲坠,争论着要用针。江恒同陈祝山皆是沉着脸,叫他们该用便用,不必犹豫。太医们擦了擦汗,又忙活起来。如此忙活一宿,孟知语身上的热才退了。江恒一直守在她身边,陈祝山想近身,都没有眉目。到近清晨的时候,江恒又听见她说梦话,这回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了,不过大抵还是同陈祝山有关。他笑了笑,继续趴在床边睡觉。阿幸来催他去睡过,江恒没同意,他可是有责任心的人。他换了个方向,却睡不着了。他想起今天同陈祝山的对话来,又想起江忱来。江忱但凡能有孟知语一半聪明,也不至于如此。陈祝山说什么来着,不伦。不伦。的确,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今日那位劳什子昭仪竟然敢说,得遇他是一桩幸事。江恒闭着眼,枕着自己的胳膊,小憩片刻。到第二日清晨,孟知语身上的热已经退得差不多了,但是人还是没有意识地昏睡着。江恒不眠不休、衣不解带地照顾温慈公主,还成了一桩美事。
江恒没睡,陈祝山也没睡,阿幸更是没睡。陈祝山不可能荒废国事在这里耗着,这使得他有些走神。上书房的桌子是换过的,换了那日他叫人搬过来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他的笔墨纸砚,和一堆奏折。他只看一眼,便忍不住地想起那日的事情来。知语是他手心里的花啊。他一笔一划调/教长大的。知语那么想要他,不是吗?知语怎么会跟江恒走呢?可是江恒说,他们有过肌肤之亲。陈祝山合上眼皮,撑着太阳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李元。”李元应声进来:“皇上有什么吩咐吗?”陈祝山闭着眼,揉着眉心问:“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