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儿听了便是一愣,显然没料到她居然关注这个。洛水想起方才看到的二人争执那段,又想到最后的那一箭,只稍稍代入“姮娥”,便觉辛酸难言,不由叹道:“她不过是想同相爱之人长长久久罢了。”便如她一般。她想到自己本对当这修仙之人无甚兴趣,不过是因为季哥哥入了仙门方才起了念头。她做不到同他白首相知,既不想被他抛下,那便只能努努力,求个一世同欢鬓无衰。洛水这一声叹得情真意切,凤鸣儿听了亦颇为触动。她入得天玄久了,本觉得这大义同私情之间,实在无甚可纠结,可稍稍一想,却也明白过来:一边是朝夕相处、可共长生的爱人,另一边却是无甚关系的凡人百姓——何以司羿做得那般决绝?然这般动摇不过片刻。凤鸣儿眼见洛水眼露迷惘,想了想,道:“其实司羿这抉择,倒也不能说是完全舍了私情——那些凡人到底是在他二人治下的地界求生,未必同二人毫无联系。”洛水一听就明白:且不说这道侣二人是否有血脉后人于地界之中繁衍,修道之人并非整日闭关。哪怕是大能,亦可能同她们一般,得闲时分亦会在人间中游历一二,既是散心,亦是求缘,如此与凡俗之人有了联系,再是自然不过。洛水思索间,又听凤鸣儿道:“单论修道,凡人百姓对我等求仙之人亦非是可有可无——你可还记得忘机峰道桓师叔提及修仙所需的那四个字?”“法侣财地?”“没错。”凤鸣儿点头,又像想起了什么一般笑道,“难为你还记得道桓师叔课上所言。”那会儿两人还不熟,然洛水在那课上实在颇受瞩目。洛水哼笑道:“毕竟是师叔第一次来讲习。”自然还来不及睡着。因此她还记得,老头子摇头晃脑拖着长音,说什么修仙最要紧的就是“法”——指道法,此物最看传承,单凭一己之力想要成仙,除非机缘逆天、天纵之才,不然断无可能独自得悟,是以人人都抢着要进那大门大派。至于“地”,同这门派也关系,毕竟这大门大派占据了钟灵毓秀之地,又有阵法庇护,可免妖魔侵害之虞,如此方可专心修炼,强过一人餐风宿露不知几何。而剩下这“财”、“侣”,通常的理解便是门派给的份例法宝、志同道合的修道之人,可若换个角度,这两样也可算是同凡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毕竟这仙家灵田灵植总需看护,灵石灵宝流通亦需人力操作。天资不凡之人不好浪费时间于此,便由修为资质欠佳者去负责,由此同样可获得门派庇护。且那修仙之人虽亦有结道侣繁衍一说,然到底情缘淡薄,不易有孕,这源源不绝的修道弟子也好、做事的杂役也罢,到底还是要从“凡人”而来。这便是她那“道法”的第一课,说得不多么深,因此洛水自认是大致听明白了:从延续的角度来看,这凡人与修仙人也算是相互需要。只要这修仙之人一日不飞升,便有庇护凡人的职责。洛水还记得,那一日她脑子一抽,又多问了一句:“所以凡人们到底是希望仙人飞升还是不希望啊?这要是人都飞走了,可就没人保护他们了吧?若是我,巴不得那仙人一辈子呆在身边呢。”问题一出,周围就笑倒了一片,道桓老头直接青了脸。偏她还不知趣,类似古怪的问题总是有一又有二叁四五,气得道桓直骂她“性刁钻,不可雕”。洛水倒是半点也不把那些斥责放在心上,只觉得道桓不行,连带着对这课也失了兴趣。课听不懂没事,反正她也不打算真的成仙——若非季哥哥,她实在想不明白还有什么值得她劳心劳力地修炼。她只觉得遗憾,那么多好问题,却没人能回答她。如此,洛水对姮娥的同情实在是再自然不过,甚至可算是发自本心。思索间,耳边还听得凤鸣儿细细开导她:“……若是司羿不下手,凡人又该如何自保?物伤其类,如何能瞧着凡人那般遭罪?如我等这般,百年之内,谁还没个亲朋呢?”凤鸣儿这最后一问极轻,倒更像是一声感叹。洛水却立刻明白过来,她在说阿兰的事。她们几人不过相处数日,已是一见如故,亲近非常。可阿兰身子不好,明眼人便能瞧出来——这究竟能做多久朋友,确实看得见有限,如何能让人不伤感?更不用说阿兰同奉茶多年姐妹感情。洛水心下不由怅然,对那司羿的选择亦是明了许多。她这厢有些奇怪的庆幸,脑中却又不禁起了另一个奇怪的念头:她除了季哥哥之外了无牵挂,凤鸣儿亦是尘缘断绝,这原本看着凄冷的身世,却颇为讽刺地适合修行?还有,天玄之内,包括她那师父、大师兄什么的,从不提前尘往事,瞧着都是一副孤家寡人的模样……所以若要成那天纵之才,难道还非得是个“天煞孤星”不成?这念头实在是既危险又好笑,不过在脑子里转了一转,就被她抛诸脑后。她想,大过年的,实不该想这些不吉利的。洛水收敛心神,点头笑道:“师姐说得在理。说起来,明月楼不还有个‘成珠落玉’的仪式吗?先前得了好多灵石,正好给阿兰姐姐,后日便可同我们一起去……”话音未落便听身边一声嗤笑。洛水转头望去却不见人,眼珠向下一转,才发现是个身高不及她半腰的男童,托着个银盘,衣色簇新,刘海齐整,眼珠乌亮,看着倒有几分神气,好似仙家童子一般。洛水瞧他可爱,倒也不生气,只问他:“你笑什么?”那小孩撇撇嘴:“既然你们都要去明月楼那处了,还来这儿蹭什么?”洛水奇道:“这戏台架在这里,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