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清亮的喝令,原本漫天乱舞的黑箭如烟气般在半空消散了,重新露出了清朗的夜空。洛水被救了下来,落在了细瘦的臂弯中。她勉强转了转眼珠,结果看到了两个不太一样的“姮娥”:二人俱戴了一副半面,一为锈红,一为铜绿,额有鬼角,唇露獠牙,在月色下泛着狰狞而锋锐的光——一如身侧带绣红半面那人手中的双刺一般。她——或者说“他”未被半面遮住的红唇张扬翘起,冲着不远处的“司羿”扬了扬下巴。他说:“我乃定钧门‘司荒’,座下何方妖魔,给小爷报上名来!”虽然不知道他说的这个“司荒”是什么,可定钧门能使妖鬼哭的名声,洛水却是听过的。且听这口吻,这不是卫寄云,又是哪个?明明情况不好,可洛水不知为何,就是有些想笑。她这边垂眸闷笑,浑然不觉脸上情态俱落入了抱着她的人眼中,自然亦不曾看见对方抿了抿唇,不自然地微微转开头去。她只觉眼前一晃,不知如何,就被放在了那七重主楼顶部绣阁栏杆处,再一抬眼,方才抱着她的人,已然同卫寄云并立一处,手挽月牙状的双刃,与那“司羿”遥遥相对。然而回答喊话的,却不是司羿。司羿座下青蛇双头齐齐昂首,口吐人言:“你二人与定钧门那荒祸使是何关系?”卫寄云亮出两排编贝似的细齿,笑道:“既然听过我师尊名号,还不快速速撤了你那妖法,束手就擒,我便考虑为你在镇妖锁魔狱寻个好去处。”说话间,他翻腕挽了个漂亮的刺花,冲那青蛇比划两下,丝毫不掩挑衅之意。那蛇嘶嘶吐舌,话中亦不客气:“黄口小儿,你以为单是你门派的‘凶面’,便能唬退我?”卫寄云不耐道:“我知道这里是你的幻境,可是又如何?这种‘境’——总归只要找到阵眼,也就是你,杀了便是。”那青蛇听了颤抖起来,却不是害怕,而是好似人那般笑得捧腹:“小儿小儿,若你那荒祸使的师父前来,我还能敬上几分,可若是你,却是有些不够看了。”卫寄云只笑:“这般放话的,单我下山这趟碰见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那青蛇不知怎么,微微侧头看了“司羿”一眼。可就是这个动作,落在一直紧盯这边的洛水眼里,不知怎么就生出一股别扭之感。从方才开始,这司羿就一直垂眸静坐,不再动手,就好似这条青蛇才是主人一般——这不奇怪,毕竟他很有可能同他们一样,都是被逼着进来演戏的。而逼他们之人,正是那个什么“青鸾娘娘”。如此说来这青蛇便是那“青鸾娘娘”的真身?洛水不确定。这是最直接的揣测。可正如方才卫寄云确认的那般,假如此处便是一出“幻境”,且阵眼便是其“主人”,那答案真有这般简单?她这厢思索,就听得那青蛇摇头晃脑道:“如此,看在你们师父的面子上,我便拿出三成功力同你们戏耍一番吧,只是可惜了我这出戏。”“且让我看看——这一折,你们能推到哪一步。”说话间,只见蛇躯陡然膨胀开来,化作漆黑的巨蟒,竟是有那姮娥的主城一般高大,十人环抱般粗细,两只硕大的头颅垂悬在司羿身后,竟好似要遮断头顶明月一般。几乎变化发生的第一时间,卫寄云两人的神色就变了。他们甚至未等那变化完成,便齐齐朝左边的蛇头一左一右地攻去。两人极有默契,身形如电,便如手中的寒刃一般,锋锐无匹。只听“当”地一声锐响,便见那蛇七寸之处闪出一串火花似的血光,喷溅在空气之中,很快便弥消为难闻的黑烟。蛇口受激骤开,立即朝两人身处喷出一股酸雾来。同一时间,一旁的“司羿”忽然抬手,便见两簇黑箭朝那二人心口扑去。只是这黑箭去势凶凶,刚飞出未有一半,便被飞身而来的凤鸣儿拦住。凤鸣儿与“司羿”略一对视,心头稍定。早先与她对戏那人,接着牵手的机会,同她“说明”会有内应帮助他们。除了第一个被血祭之人,他们剩余几个,确实都被一一放松禁制,身上也只是受了点小伤。方才一下,更是让她确定了,这人确实留手了,且对下手的力道把控得十分精准,应当是个用箭精湛之人。于是他们目前需要做的,就是假借对战的样子,逐渐靠近那蛇的另一个头,再伺机下手……洛水远远地看着,心都悬到了嗓子眼,方才那一下让她失去了战斗力,为防万一,她还是努力唤了赤练拱卫左右。她只是羡慕那定钧门的两人。也不知他们戴的那凶面有何特殊之处,竟是能带到这般幻境中来,不像她一般,什么保命手段都用不了了。可看着看着,方才心头那一点不对劲又慢慢扩大起来,明明卫寄云两人逼退了一只蛇头,而凤鸣儿那边似也有靠近的意图,且很顺利。可是……是不是太顺利了些?她想,而且原本明明是六个“姮娥”,现在在场上的,好像只有四人,剩下两个,却是不知去了哪里?
她心知与他们一同进来的还有几个散修,若是手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保命手段,趁乱溜走,也是有可能的。——可是瞧那怪物的模样,好似一点也不关心一般。正当她疑惑不定时,忽然听得一声巨响,只见卫寄云二人竟一跃而上,直接将各自的武器扎入了那巨蟒的眼中。那怪物原本高悬的一只头颅猛地甩开,直将近处的四人骤然逼退。可这也不过就是一瞬的事情,下一瞬,那电光似的两道身影再度跃起交错,径直将蛇头生生绞下,尽数化作黑烟散尽,未有复生。可也就是这一刻,明明应该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