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再次打破14层的宁静。夏斯弋原路返回,发现钟至竟狼狈地歪倒在桌椅间,那张一向洁净的脸颊蹭上了淡色的积灰,一抹灰败平添其中。他从桌前蹲下身,呼唤道:“钟至。”钟至没反应,他又拍了拍对方的脸:“醒着吗?”异常发烫的温度引起夏斯弋警觉,事实与他内心猜测不谋而合,他也顾不上生气了。他快速从桌前绕行,捞起躺在地上的钟至。裹挟着地砖上凉意的身体向他身上倚靠,脑袋自然歪进他怀里,露出略带糜红的嘴唇。唇瓣上还挂着少许血迹,分不清到底是属于谁的。夏斯弋忍耐着攥紧手心,咬牙切齿地背起钟至,暗自腹诽道:“真是欠了你的,你上辈子是我债主吗?”回荡在空旷间的脚步声逐渐消失,走廊重归寂静。夕阳的余晖铺下一层昏黄的薄纱,躺在病床上的钟至猛地睁开双眼。可他的眼前只清明了不到两秒,眩晕感便充盈脑内,顷刻间模糊了视野。相似的视觉缺失令他从之前的混乱中捞出少许记忆。是发丝撩拨鼻尖的细痒、唇间相触的柔软、还有异常鼓动的心跳。“钟哥?”含混的声音环绕四周,一声声击退他近在咫尺的模糊感。“钟哥!”终于,呼喊声清晰入耳,钟至彻底从混沌中抽离出来。视野转换,他这才瞥见一旁的曲明格,茫然发问道:“你怎么在这儿?”曲明格一脸欣喜:“我天,你可醒了。”捕捉到周围攀谈中有关医疗的字眼,钟至低眸看向自己身上的病号服,立刻改口问道:“不对,我怎么在这儿?”曲明格为难地搔了搔眉尾,尴尬道:“虽说昨天疯传的事是谣言,但你俩也不至于为此打架打进医院吧……”钟至迟疑地喃喃:“打架?”“是啊。”曲明格撇撇嘴,“夏斯弋这回过了吧,居然对你下这么重的手,他叫我来的时候你就躺在病床上,快吓死我了。”听到夏斯弋的名字,钟至的眼眶微睁。对了,他之前明明在跟夏斯弋讨论假恋爱事项,怎么莫名其妙进医院了?钟至满是疑问:“谁和你说我俩打起来了?”“这还用谁说?我本来在超市抢购特价零食,夏斯弋怒气冲冲地打来电话说你在医院。我赶来时还见了他一面,脸色阴沉得吓人,你俩嘴上又都挂了彩,不是动手还能是什么?”
钟至抬起手搭上唇瓣,指腹按压产生的刺痛与皮肤的温感交织,如同一组带有温度的纹身针,细致地描摹出他用力啮咬夏斯弋的场景。他猛地倒吸一口气,过大的反应刺激了感官,引起了又一波颅内疼痛。他抵住太阳穴跳动的青筋,难看的脸色因此雪上加霜。见状,曲明格立刻停下话头,着急地往门外跑:“你别动,我去找医生来啊,马上!”钟至难受地向后仰躺,与床褥的接触带来新的震感,一寸一寸裹住他麻乱的情绪,逼迫他再度陷入混乱。由于没有确诊昏迷原因,钟至陷入了繁琐的检查之中。他在检查区外合眼等候,努力回忆从起床到去找夏斯弋的每一个细节,想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身旁病人家属的闲聊声不绝于耳。路过的年轻母亲厉声道:“我再说一遍,陌生人给的东西都不能要,知道吗?”一旁的丈夫温和劝阻:“你都说了他一路了,孩子不就是接了颗糖吗?”女声转而训斥起他:“别觉得我小题大做,我这是对孩子负责,人心不古,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加什么东西?”加东西?倚靠在金属椅上休憩的钟至俶尔睁眼,搭在检查单的上指尖悄然收拢。在钟至的坚持下,他当晚就回了宿舍。他把路过超市时买的零食搁到室友的桌面上:“吃点。”室友知道那是钟至还他的,他拉下耳机,半分也没耽误游戏的操作:“你可真够客气的。”钟至礼貌一笑,旁敲侧击地试探道:“今早你桌上的果冻哪儿买的?味道不错,我也想买点。”“啊?”室友迟钝地回应,“别人给的,哎——!”话音被游戏里突如其来的阵亡打断,室友苦着脸叹了口气,视线从屏幕上的死亡冷却时间转移到钟至身上:“可能是上个礼拜我去5楼打牌那阵有人送我的,当时还和我说了什么的,我喝迷糊不记得了,至于是谁,也真没印象了。”说着,他从桌上扒拉出剩下的两个果冻丢到钟至面前:“你拍照识别一下应该也能找到,不用费那么大劲。”言辞坦荡,没有半分遮掩。在室友激烈的游戏音中,钟至离开了宿舍。他掂起手里的果冻径直离校,在门口拦了辆出租车。“麻烦去最近的派出所,谢谢。”出租车缓缓停下,夏斯弋拉开车门,疾步踏进校园。上午他勉强撑着耐心送钟至到医院,配合医生到曲明格到达才走,算是仁至义尽了。之后他回去上课,可那件事生出的尴尬和恼怒却没有就此收手。任凭夏斯弋怎么努力,零散的思绪始终如同大爆炸后不可拾掇的星辰碎屑,根本无法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