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有章武卫在巡逻,百姓们根本不敢开门。皇宫安裕门受损严重,朱红的墙面破碎,门钉掉在地上碎成一块一块的渣。门外血流一地,石砖缝隙里渗的血用水都冲不干净,但清扫的太监们都低头做事,没一个人敢发出抱怨的声音。城门外,一队由仙道卫带队护送的队伍在反复核对身份后,被放入城内。这队人有近二十人,其中一半是仙道卫,一半是民间医师,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京城里街道宽阔,富贵繁华,但一路走来无论何处都不见一人,肃穆的气氛让这些大夫们都紧张起来。其中一名老者身面容方阔,皱纹深邃,以石簪固定白发,他看着满城寂静,轻轻皱了皱眉。因在城门处就得了消息,仙道卫领着路避开了安裕门,自正和门进宫,向皇帝寝宫而去。此时的皇帝背靠着软枕靠垫,虚着眼看向他面前被捆的三皇子,听着他的呜咽哭诉,已经快一刻钟了,始终没说一句话。大太监走了进来:“陛下,民间神医们到了。”皇帝揉了揉太阳穴,手指轻轻一动,就有人堵了三皇子的嘴。皇帝瞥了大太监一眼,以气声问:“民间神医?”大太监的头低得更低了,只能看到一个脑袋顶:“是之前您昏迷时,太医院建议的,说是这些土大夫说不定能有什么偏方之类的……”“谁下的令?”“余光鲁余大人。”“……倒是忠心,就是鲁莽了些。”大太监不说话,也不敢动。“余光鲁人呢?”“给进宫的医师们讲规矩呢。”皇帝闭上了眼,半晌才说:“带三皇子下去,押入天牢。那些民间医师,宣吧。”“是。”大太监出去了,同样被带走的还有堵了嘴的三皇子。片刻后,大太监和余光鲁带着医师们进来,呼啦啦跪了一片。“咳。”皇帝只扫了这群跪着的医师们一眼,就又闭目养神,“来都来了,都给朕看看吧。”几名医师依次给皇帝诊了脉,有的人摸到脉搏,吓得当场颤抖起来。皇帝嗤笑一声。倒是方脸医师十分稳重,他直言:“陛下之病十分罕见,但草民有六成把握,可为陛下调理身体至常人水平。”皇帝这才睁眼看了看方脸医师:“你叫什么?”“回陛下,草民时盛。”“好,那你就留下来吧。”时盛站在了一边。
大太监还想带人继续诊脉,皇帝却不耐烦道:“行了,其他人都带下去吧,没什么本事。”时盛在一旁看着这些医师被带下去,默默低下了头,嘴角闪过一丝不经意的笑意。 焦灼(三合一)两日后, 京城里气氛终于松动,众人都松了口气,从陈府离开。张应慈急急忙忙回去京师学府, 生怕山长记了旷课。万第荣邀纪无锋去万府,但纪无锋摇头拒绝——这位叔公似乎过于爱护他, 这两天对他嘘寒问暖,恨不得把之前二十五年的关爱都倾倒出来,实在消受不起。辞别众人, 纪无锋牵着乌墨在京城里逛了起来, 想买些什么带回朗云阁。正在各个铺面前张望时, 纪无锋突然心头一动,一种奇妙的感应升起, 微微的痒意拉扯着他回过头去——陆容辛在一群人之中, 同时也向这边看了过来, 而在这群人的最前面, 是一个仙道卫在领路。四目相接,纪无锋脑中立刻浮现皇帝病重之事, 又联想到陆容辛的“神医”身份, 他牵着乌墨调转方向,拦住了他们。手背上三道划痕的仙道卫停了下来, 严肃道:“你是什么人?还不让开。”杜致瞧见纪无锋, 眼睛一瞬睁圆。纪无锋略略低着头:“这位大人, 我是陆神医的助手, 之前在京里采买珍稀药材,适才瞧见了陆神医, 这才斗胆上前。”“你是助手?”仙道卫怀疑地看着纪无锋,特别是他手里的剑。“的确如此, ”陆容辛立刻说,“让你买的药材都买好了吗?”纪无锋接话:“都买好了,已经托镖局送回去了。”仙道卫想了想:“既是助手,就一同进宫,不得耽误。”说着,就让纪无锋进到队伍之中。【怎么回事?是因为皇帝病重,才叫你进宫的吗?】纪无锋表面上看着老老实实,实际直接传音给了陆容辛。陆容辛没有内功,只能看向纪无锋点了点头。纪无锋了然。【我和你一起,皇城不太平。】陆容辛略略回头,冲着杜致的方向下巴微扬。纪无锋笑了。【还算懂事,知道护着你。】陆容辛就瞪了纪无锋一眼。和其他的民间医师们一起,一行人跟着仙道卫从正和门进宫。在宫门口,除了诊疗用品,其他物品都不允许带入,纪无锋和杜致只得把手里的剑交了出去,马匹也都拴在了宫门外。然而,他们在偌大的皇宫中走了半天,又在一间小屋等待了许久之后,却得到了不予召见的消息。寝宫里,淡淡的香气萦绕。寝宫外,有些许动静,是有大臣来奏禀事项但被赶走了。皇帝一身淡黄色的松快便衣,斜靠在塌上,手里捏着一枚语天丹,在鼻间轻嗅。一旁,医师时盛在给皇帝请脉,他身前的瓷碗里,是一枚被捏碎了的语天丹。